蕭景行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媽——”

“媽什麽媽！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每回跟你說這個問題你就躲到軍部去，這回更是去了就不回來了。你今天必須給媽一個答覆，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娶夏家那姑娘？”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國家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我哪裏有這種心情？”

“你別用這個做幌子，沒用。那麽多抗日愛國志士，人家不照樣結婚生子嗎？”

“我跟您說不通，我就算要娶，也不會娶她。現在的進步青年都追求婚姻自由，你們這是包辦婚——”

“混賬！”蕭翰大怒，站起來的時候帶倒手邊的茶壺，茶壺摔碎在地上。

夏書琬的父親是他多年同窗好友，曾經還於他有恩。如果現在他們蕭家撕毀婚約，夏家一定會認為現在身居高位的他看不上夏家做生意的小門小戶了。況且兩家的婚約鄉裏鄉親的都知道，蕭家悔婚之後，在流言蜚語之中，夏家的女兒就很難找到好人家了，那樣他們不是毀了人家姑娘的終身幸福嗎？所以他們蕭家絕對不能做出這樣忘恩負義的事。

蕭景行低頭看一眼茶壺的碎片，上面還淌著水，茶葉撒了一地。那是父親最愛的一只紫砂壺，出自名家之手。當初父親剛得到它的時候，抱在懷裏把玩了三天，就差抱著它睡覺了。但現在也摔碎了。

蕭景行臉上有些動容，對蕭母說：“我先回軍部了。”聲音明顯軟了幾分。

蕭景行離開，“啪”的一聲打板聲，然後是導演欣喜的聲音：“這場一條過！”

整個劇組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一條過，就意味著工作人員的工作量也大大地減輕了。說不定今天能早點下班去喝個啤酒擼個串什麽的，因此工作人員們也都很高興。

演員們也很高興，因為他們目睹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大咖飆戲。

導演喜歡演技好的演員就像老師喜歡成績好的學生，是天性使然。周導對裴雲墨比了個大拇指。雖然是第一次跟這位青年演員合作，但沒想到他那麽出色，周導心裏暗暗想著以後有合適的角色還要跟裴雲墨再合作。

向薇卻覺得有些不妙。

裴雲墨太優秀了。

這就意味著，想要靠演技吸引他的註意力更難了。

就像滿分一百分的試卷，你考了80分就想讓學霸對你刮目相看，殊不知人家學霸考了99分。你那80分根本就不夠看的。

向薇心裏暗暗下決心，今天回酒店再好好琢磨一下她明天要演的那場戲。

第二天早上，周佳和冷凝在片場進行了與昨天類似的對話。

周佳：“凝姐，今天上午你不是沒戲嗎，怎麽還來劇組？”

“待會兒那個什麽薇不是有戲嗎，我來看看。”冷凝笑。

周佳也笑，其實她跟冷凝一樣，也等著看好戲呢。

與昨天不同的是，昨天她們是為了看裴雲墨和老戲骨飆戲，今天是為了看向薇出醜。

冷凝拿過藍楹花獎最佳女配角，她的顏值在娛樂圈女藝人裏實在很一般，因此演技一直是她最值得驕傲的事。

她早就看那些光靠一張臉，不會演戲，全靠炒作和艹人設出名的女明星不爽了，這樣的人還有臉去領什麽金牛獎金熊獎，要她說給個金掃帚獎還差不多。偏偏這樣的人有不少都大紅大紫了，她們拍一集的片酬，她拍一部戲可能都賺不到，所以她才意難平啊。她們憑什麽？

雖然向薇也不紅，但是她長得漂亮、沒演技、愛炒作，因此冷凝把她歸類到她最討厭的那類花瓶女星裏。所以她看見向薇就不爽。

不遠處，向薇已經到了片場。不同於周佳昨天穿的那套充滿鄉土氣息的戲服，向薇穿的是一身米白色洋裝連衣裙，頭上戴一頂帽子，腳上一雙高跟鞋。這個打扮，就算直接走到街上去，不但不顯得土氣，反而有一種覆古的感覺。

冷凝看著不遠處的向薇，說：“上天是公平的。女演員太漂亮，演技都不會太好。往往都是那種一般漂亮的演技最好。”

周佳撇了撇嘴，沒應聲。她可不想對號入座承認自己只是“一般漂亮”，從幼兒園到高中，她可一直都是班上的班花，只不過後大學讀的影視學校表演系，美女太多才當不了班花了。她是走演技路線的，不敢動骨頭，但是醫美可沒少做。最近她換了一個新醫生，感覺自己還可以再變美一點呢。

——

今天這場戲講的是蕭景行與夏書琬的初見。

夏書琬哥哥的同學推薦書琬去崇州中學當老師，書琬對此很感興趣，決定去應聘。夏父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在外地，於是他寫信給好友蕭翰，希望他代為照顧書琬。

其實，夏書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說服她那個便宜未婚夫跟她一起反抗包辦婚姻。

於是這一天，夏書琬從火車上下來，見到了奉父母之命來接她的蕭景行。

周導把向薇和裴雲墨叫過去，簡單說了幾個重點。

向薇是資方的人，周導在這行混了那麽久，當然懂得妥協的藝術。在某些方面，他盡可以追求完美，但另一些方面則不行。

周導知道向薇的水平，他對向薇沒多大要求。他對向薇說：“別緊張，盡力就行。”

“好的。”向薇點頭，一副十分受教的好學生模樣。

周導看著向薇，自我安慰地想，雖然向薇演技不行，但最起碼，她的長相是和劇中夏書琬對得上的，都是驚人的美麗。

裴雲墨看了眼向薇。連周導都這麽說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他等下開拍以後會盡力引導向薇，如果向薇實在不開竅入不了戲，大不了他就當自己是跟一根木頭演戲唄。

裴雲墨和向薇一起走向場景，他註意到向薇深呼吸了一下。

“你很緊張？”裴雲墨問。

“有一點，”向薇沒想到裴雲墨會主動開口跟自己說話，她如實說，“我有點沒把握。”

是啊，有昨天陳老跟裴雲墨的珠玉在前，她不能保證自己一場戲就能達到那個高度。

裴雲墨沒聽出向薇話裏的意思，但卻暗暗舒了一口氣。雖然向薇演技差，但她好歹是認真的，還知道緊張。他就怕她仗著有後臺一點也不在意吊兒郎當地隨便演演，那樣會讓他這個真正在盡力演的人看起來像一個傻子。

“別緊張，盡力就好。”裴雲墨沒註意到自己說了跟剛才周導一樣的話。

向薇：“……哦。”

伴隨著一聲打板聲，這場戲開始了。

從揚城方向開來的火車即將抵達崇州站，露臺上已經站了不少來接親朋好友的人。有的人手搭涼棚向南方張望，火車怎麽還不來。有的人在跟周圍人聊天，說綏東已經淪陷了，這仗不會打到咱們這裏來。有的人在走來走去地踱步。

一身軍裝的蕭景行歪著身子靠在背後的柱子上，完全沒有像前幾天在他父親面前那樣站得身姿筆直。他正低著頭把玩著手裏的一只美式金屬打火機。他用大拇指將打火機的蓋子按下，蓋上，按下，蓋上。如此周而覆始，一副興致缺缺又百無聊賴的樣子。

與蕭景行不同的是，他旁邊的小張——他父親的司機，卻滿臉興奮好奇的樣子：“少爺，少夫人長什麽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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